【顺懂】流光
*什么都不懂的高三狗，军事废加其他各种废
*有刀的
*希望喜欢，还是选考前的大纲https://chen-bufan.lofter.com/post/1e03c399_1290de53顾顺篇
【终】
最后是女人和徐宏做了主张,将两人的墓迁到了一起。
那天下了点小雨,上山的路有点滑,女人好几次差点摔倒,硬是护住了手里的东西。
后来他们就一起撑着伞站在墓前。佟莉注意到女人眼底好像是蕴了层泪,不知道是雨水的原因还是她看错了;毕竟,她现在也成老人了。
当时女人还在自己言语着什么,很轻地像是呓语,混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也听不清晰;佟莉一开始没有听清,直到女人说了一遍又一遍。那时佟莉是不怎么懂的，直到多年后她在弥留之际的时候想起了以前的事以前的人，还有那句话，那会儿她突然就懂了。
"他得到他的生命了。"
【壹】
“懂儿，这次回来，哥告诉你个秘密。”
“……我又不稀罕。”
“别口是心非啊你。”
“……我没有。你专心训练。”
“承认吧懂，你心跳比平时至少快了一倍，你骗的了哥？”
“……”
这次失败的呼吸训练是以顾顺被李懂踹下床结束的。
但那夜李懂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顾顺自然是感受到了下铺的动静，奈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翻进那张刚刚自己被踢出来的床。
于是第二天两人都硬是起晚了，胡乱地洗漱完跑去集合还是迟了一会儿，被已经整队完毕的徐宏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被赶去跑了十圈。
此时距伊维亚撤侨任务已经过去了三年，罗星没能回来，李懂也什么都知道了，出人意料地几乎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和顾顺的配合训练越发地努力。三年下来，全蛟龙都知道蛟龙一队的狙击手和观测员配合实力超强，军事演习的时候除非想办法把他俩分开，否则一点胜算都没有。
别人都为李懂的成长而欣慰，只有顾顺知道李懂的枕头在早上总是湿的。平时的时候李懂也一直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只有那些个很熟悉的人才感觉的到他那点小的几乎没人注意的到的情绪变化。
好在他的狙击手是哥，顾顺总是这么想，有哥在，什么不顺的事情总能顺下去的。
顾顺没有说错，后来每次看到李懂有什么不对他就想办法插科打诨把事情给带过去;每一次任务，或者不过是军演，他都用和罗星不一样的方法来告诉李懂:你是我的观察员。
用来证明的就是几个月后虽然李懂偶尔还是会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当顾顺偷偷在背后喊着徐宏徐大眼的时候还是会腼腆地笑上一笑；虽然会嘴上说着顾顺你别乱来，乱来待会徐宏罚你我可不管，一边在顾顺被赶去打扫整块训练场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决定去搭把手，虽然最后几乎每次都是他一个人打扫的；还有他们后来几乎完全同步的心跳和呼吸，他们几乎打破蛟龙记录的成绩。
陆琛在那次回来后就退役了，杨锐也是。原因所有人都清楚，也就没有人再多问多说什么。走的时候几个人在那儿互相拥抱了蛮久，最后杨锐说，只是有些遗憾没能牺牲在战场上，有时候真的羡慕那些可以为国捐躯的弟兄。
突然大家就都说不出什么玩笑话了。
后来据说夏楠辗转找到了杨锐，之后两人是否还有交流，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蛟龙一队的人来了去去了来，有人不得不离开，也很快就新鲜的面孔补充进来，连李懂都开始被那些小朋友叫成懂哥了。每次有人这么叫，李懂就摸摸头然后笑笑说，叫我李懂。
那些人当然不听，还是懂哥长懂哥短，懂哥真的厉害地乱叫。时间久了李懂也就懒得再说他们。毕竟身边那个一直“懂儿懂儿”的乱叫的人也是从来没听过他的劝告甚至是警告。
那就这样吧，让一切都那么好下去吧。李懂只是这样想。
顾顺也这样想，那一天他突然就意识到曾经的蛟龙一队只剩下了李懂徐宏和佟莉，或许还可以算上他顾顺。
他突然就有点害怕，怕他们中的哪一个人再离开。他从小就不是个会怕的主，可他现在就是怕，特别是怕他的懂儿会离开。
【贰】
其实顾顺从前就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怕什么来什么，可他没想到这句话有一天真的会灵验在他身上。
北非发生暴动事件，牵扯到中国华侨，中方派出蛟龙一队前往北非解救中方人质。和三年前的任务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是蛟龙最好的狙击手，失去了他最好的观测员。
李懂，蛟龙一队观测员兼第二狙击手。在行动中意外暴露位置被敌方重火力瞄准轰击。死于失血过多，身上还有多处骨折和几处枪伤。换来的是被授予二等军功章，获得烈士称号。
顾顺从医院醒来的那刻便开始找李懂。
他问李懂为什么不和我在一个病房。
他问难道李懂没有受伤。
他说不可能啊当时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然而他安静了一下，突然就跳起来拔掉吊瓶要往外闯，说我知道了，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行不行。
行不行。
拦都拦不住。
最后是冲进来的医生带的镇静剂。
后来顾顺出院的时候，终究是错过了李懂的葬礼。
那天一出院，他径直去了烈士墓园。徐宏没放心，拉上佟莉，两个人一路跟在了李懂后面。
最后是他们两人把顾顺拉走的。
不过也只有这么一次。
两年后顾顺在一次任务中右肩部中枪，恢复后再也拿不起他的R93，无奈选择了退役。那时候佟莉已经退役回家当了新娘子，徐宏被调任去了其他更高的位置。彼时顾顺已经在了蛟龙一队队长的位置。
他以前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最后留下的那个人，可终究是成了那个最后的人。现在连他也要走了。
那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不，其实还是剩下了一支充满朝气的蛟龙一队，一个个比当年的他们还要有活力有能力，一个个都崇拜他们的顾大队长崇拜到要死，把顾顺当年和李懂的军演视频当成圣经。
顾顺也没多说过什么。
只是有时候他暗暗替蛟龙可惜，没了像曾经的他们那么好狙击手和观测员。
走的时候那群小朋友不舍极了，拉着他一口一个“顺哥多保重”，然后竟然每人掏出了一条口香糖，神情庄重地送给他，搞得跟个仪式一样，顾顺觉得有点好笑。其实那个时候顾顺早就没有吃口香糖的习惯了，只是这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硬是都要送给他。
然后顾顺就挥挥手走了，留给他们一个自觉潇洒极了的背影。
那年他35岁了。
顾顺是队长的时候，曾经挺阴险地罚新来的小观测员一个人打扫他们的寝室。那天小观测员在那擦着地板，突然注意的顾队长的枕头下面有什么白白的东西露了个角出来。当时年纪小，实在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就估摸着队长不会回来，掀开他的枕头望了一眼。
是条口香糖，表面斑斑驳驳的，应该是从战场带回来的。
【叁】
顾顺去了李懂的老家。
家里只有李懂的母亲。李懂的爹早李懂几年就走了，倒也省去了老年丧子的痛苦和绝望。只是苦了他母亲，刚没了丈夫，才养大的儿子也就那么丢了。
顾顺以前从李懂那儿知道他母亲曾经是乡里有名的美人儿，薄嘴唇大眼睛，在那张照片上笑得又甜又好看。李懂其实长得和他妈妈挺不像的，可顾顺就是觉得他们笑起来带着的那种甜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可惜当年李懂本就笑得不多，再后来，他再也没了看李懂笑一笑的机会。
连带着带走的还有他母亲的笑。
那天顾顺在门口看到老人到时候几乎没法认出来。她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变老的，曾经那个爱笑的老妇人和她的丈夫孩子一起被埋葬了，留下了一个看上去已经不再会笑的老人的躯壳。头发已经全白了，不是像很多老人那样的花白，是那种整片的银白色，看上去很美，但当时让顾顺冷得打了个寒颤。
在来的路上打好的所以腹稿在这个时候全部都忘了，顾顺颤颤巍巍地只说出了一个字：
“妈。”
“欸，孩子。你回来了啊。”
顾顺出来就没想过老人就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他。他想过老人可能会气得拿拐杖打他，然后他就跪在地上说阿姨我错了以后我当你儿子好不好；或者老人看到他可能会一下子哭出来，然后他就上去扶住老人说阿姨我是你儿子最好的战友，他的娘就是我的娘，以后我来照顾你之类云云。
可是老人只是笑了，然后那么主动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顾顺是个孤儿，从小其实就没什么家的概念，他所以影响着关于长者的记忆只有福利院里面那个不论他干了什么坏事都要打他的阿姨，还有就是后来上了军校以后，那个严厉到他有任何不服从就会被赶去狂奔个十圈的军校老师。
他没想到在他成了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的时候，竟然有了当孩子的机会。
李懂的母亲远不是那个刚见面让顾顺觉得冷冰冰的老人。她是个贴心到每顿饭都会准备好不同的顾顺喜欢的菜，天冷了还会挺严厉地命令顾顺穿秋裤的妈妈。
可能是一个人久了吧，她把顾顺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来疼。
只是时间总是在快乐的时候走的快一些。许是当初悲伤过度弄坏了身子吧，老人并不长寿。好在走的时候很安详，只是让顾顺有点措手不及。那年顾顺也四十了，老人那天也只是有点小感冒，顾顺跑去翻药箱想找点药，老人突然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过来，我要告诉你点事情。
然后老人就从床头柜的最下面一层抽出了一封信，看着有点年头了，纸张上有点黄斑，但应该是被很用心地保存的。
“母亲亲启”。
是李懂的笔迹。李懂的字不算太好，但是一笔一划用劲很大，顾顺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笔迹。邮戳上显示信寄出的日期是那个他不愿回忆的行动的前一天。
信被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顾顺那双因为曾经作为狙击手而几乎从来不曾抖过的手居然有点发抖。老人用眼神意识他可以把信拆开，可是这个时候顾顺突然怕了，他把信塞回老人手中，然后跑出了他和老人的家。
如果知道再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顾顺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会不会选择面对老人的眼睛。
老人的后事几乎是完全是顾顺一个人操办的。他试着想联系杨锐他们，就当是帮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送送他已经不能亲自送别的母亲。
可是当时杨锐已经出国调养多年，顾顺最终放弃了去打扰他。
佟莉那是好不容易当上了母亲，最后还是让他丈夫替她赶了过来。
罗星当时已经醒了，可是终究是没办法过来，也只能这么留下遗憾了。
最后到场的曾经的战友，也只有徐宏和陆琛。
这些年来几人联系都不多，聚餐之类的见面就更少了。再见面的时候几人都有了些变化，陆琛打趣到顾顺你小子过度挺滋润嘛，人都胖了圈。
顾顺说可不是嘛，有妈的孩子想块宝，知道不，哥以前在你们身边可只能当草。
可惜以后又只能当草了。
那封信顾顺最终没有打开，他本让信跟着老人一起被永远埋葬在底下。后来不知怎么得就忘在了那天穿的衣服口袋里。挺久之后才发现的，衣服那个时候已经被洗过好几次了，再想打开信的时候，所有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浪费了老人多年的保存。
陆琛和徐宏都没想到，在这之后，他们再也没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关于顾顺的消息。
【肆】
顾顺：
我是罗星，你很惊讶吧。
我都拿笔写字了。
所以都那么久了，你到底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老人了，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情于我们是过不去的。其实我刚醒来那会儿是挺不能接受现实的，但现在连我都已经安之若素了。到底有什么让你把自己和这个时间的所有联系都切断了。
我不怪你抢走了我的位置，不怪你抢走我的观测员，不怪你没替我看好他。都那么久了，对不对？
不说什么废话了，你从来不是个喜欢听我废话的人。如果你想通了，XX街道XX号，来这个地址找我，就当我们老战友叙叙旧，让我们知道你还在。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但我猜把信放在这个地方，你一定会收到。
罗星
料谁也想不到，这一失了联系，就是整整三十年。
第二年清明再去给李懂扫墓的时候，那封罗星托陆琛放在李懂墓碑前信果然被取走了，虽然很可能是被风吹走或者被鸟叼走，也可能是被做清洁的人当垃圾处理掉了。但当信不在的时候，大家总是愿意相信是顾顺带走了信。
只是仍旧是没收到来着顾顺的什么消息。
所以在罗星写下信的三年后，在他某天拆开一份陌生人的手写信，在信上看到“顾顺”两个字的时候，他恍惚地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他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顾顺，顾顺。他已经可以活动自如的手再一次僵硬到打不开自己的手机，最后是护理过来帮他播出了徐宏他们的电话。
他想尽办法最快时间联系上可以联系得上的所有人，因为信上说，顾顺可能快不行了。
【伍】
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当几个人循着信上的地址找到那个其实离李懂老家不远的小山村的时候，顾顺已经离开了。屋里只有一个看着年纪应该在五十上下的女人，保养得也还算可以，只是看得出年轻时也并不是多漂亮，毕竟顾顺是很帅的，还在军校的时候那很少的几个女同学就有不少偷偷给他写过情书之类的东西。她看到几个老人进屋的时候，一下便认出了他们。那封信也是她写的。
她说罗星那封信信是她几年前替顾顺去给一个人扫墓的时候带回来的，给了顾顺，顾顺就看了个信封就扔地上了，说是他年轻时候的死对头写的，肯定是想嘲笑他的。后来女人注意到顾顺还是把信捡走了，几天后她处理垃圾的时候在垃圾桶里头看到了那封信，已经拆过了，女人想了想，把信捡了出来，替顾顺收了起来。那个时候顾顺已经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总是忘记或者记错很多东西，女人想这封信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后来女人还是找机会把信看了，只是碍于顾顺的态度，她不敢擅作主张联系罗星。一直到就拖到了最后的时候，可惜她寄得太晚了，女人说，然后笑了笑。
“冒昧问一声，您和顾顺……”
离开的那天，佟莉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屋子很明显是顾顺和女人两个人住的。只是有很多地方让佟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一定不是伴侣关系。
“你没想错，我们确实不是伴侣关系，我只是在多年前被他救下，然后又被他捡回来了。”女人一脸平静地说，“你们要不要听一下我的故事。”
那年女人二十多岁吧，家乡那儿穷便跑来好一点的地方打工，好不会被父母当牲畜一样卖给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生孩子抱孩子的日子。可惜人不聪明，才一来就被一群小混混盯上了。她人虽然不算多漂亮，但当时年轻样子好，本来在这就没什么朋友亲戚，性格由内向什么都不敢和别人说，于是小混混就拿她开刀。
顾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就像是一道光突然照进了那条小巷子里。女人那么形容。那个时候她的衣服已经快被剥光了，顾顺就很快地把自己的外套扔给她。然后就一个人冲过去和那群小混混打了起来。那个时候顾顺四十出头吧，还是很帅的老男人。当然顾顺再老都很帅，去个医院还有志愿者小姑娘争着推他轮椅的那种。顾顺毕竟是正经军校出身，还曾是蛟龙的队员，几个小混混很快被赶走了。只是有个小混混照着他右肩的旧伤处来了一下。当时还是很疼的。可是女人那个时候已经被吓傻了，就抱着衣服蹲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后来还是顾顺扶着墙走过去问她有没有事。
吓成这样，跟我以前的观测员一样。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紧张得动都不会动，得想办法啊。来这地方，小混混是躲不掉的。
他说。
后来女人就跟着他，顾顺看她真的无家可归，就把她带回了家。
他们就这么住在了一起。
女人有时候晚上失眠会听到顾顺说梦话，好像是喊着一个字“懂”。那个时候她没敢问。顾顺六十多岁的时候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有时候会对着她叫懂。女人也只能应。她想“懂”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吧，是顾顺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的人。
女人又一次在打扫的时候在顾顺的衣服堆里摸到了一个铁盒，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右下角是顾顺的笔迹写了一个字——懂。
女人费了些工夫把铁盒弄开了。里面满满的都是照片，看得出有好些年头了，是同一个人的，男人，吃饭的说话的笑的睡觉的，很多都是偷拍的，有不少背景都是那种几十年的宿舍。盒子里还有一封应该是被水糊掉完全看不了的信，还有一个方形的小小的，拿起来还掉出了些碎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后来女人把东西全部放了回去，把盒子合好，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那些她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那天她突然就全部弄懂了。
最后的时候，顾顺拉着她的手喊她懂。女人像以前一样说欸，我在。
顾顺突然就放开了她的手，笑了笑说，你不是他，我不糊涂，我一直都知道的，他早就不可能再应我了，其实他在的时候也不喜欢应我，每次我这么叫，他都想找我打一架。
他说对不起啊小姑娘耽误了你这么久，我当初不该让你跟着我的。
女人想说我早就不是小姑娘了，你真的糊涂。还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可是顾顺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时光就这么终止了。
【陆】
其实在顾顺离开前的前一天晚上，顾顺对女人说，懂啊，你还想不想知道我当初要告诉你的秘密。
女人没有说话。
她听到顾顺叹了口气，然后用上很庄重的语气。
他说：
“我顾顺剩下的所有生命，必须要给你李懂的时间，才算的上是生命。”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帕斯卡如是说。